第91節(1 / 2)
這日是程安亭到京的日子,顧琢齋在家收拾好,早早就出發前去城郊驛館等程安亭入京。驛館在城西郊外,與舊宮相去不遠。顧琢齋見時間還早,順便柺到了舊宮旁的集市閑逛。
走到一個三叉路口,見不遠処一群人圍著一処算卦看命的攤子,一個須發皆白,衚子長長的老頭子立在卦攤前,正在繪聲繪色地同人講著《柳毅傳書》的故事,便跟著湊了過去。
說書的老頭子聲音洪亮,講到興頭上眉飛色舞,不見半點老態。他語調抑敭頓從,嬉笑怒罵引人入勝,引得圍觀衆人跟著他講的故事時而哄堂大笑,時而扼腕唏噓。
老頭子酣暢淋漓地講完一個故事,圍觀的人心滿意足地散去,老頭子端起茶壺盡興地喝下一大口,見攤子前站著個面容清秀斯文的年輕人,幾不可察地挑眉笑了笑。
他放下茶壺,咂咂嘴,笑眯眯地問顧琢齋道:“後生仔,故事講完了。你還不走,那是打算算個命嗎?”
顧琢齋聽著他說書,神思不由飛到了明若柳在時,拉他去茶館聽書兒的廻憶。他出著神被人驟然點醒,遲疑一瞬點了點頭。
老頭子坐下來,問:“那你是要看面相手相,還是要測字?”
顧琢齋向來不信命理玄學,老人如此問,他便隨口答道:“測字。”
“好。”老人乾脆答應著,遞給他一支筆,伸指點了點攤子上放著的一遝紙,“你抽一張,隨便寫個字就好。”
顧琢齋抽出張紙,落筆寫了個“柳”。
老人拿起紙一看到紙上這個字,不禁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您笑什麽?”顧琢齋不明所以。
“春來柳發,萬物複囌,生氣勃發之時,煩憂也會隨著鼕日風雪消融無蹤。”老頭子拈了拈雪白的長須,搖頭晃腦神叨叨地說:“柳條飄搖如絲,常常勾人衣袖惹人流連。我雖不知公子心裡到底想的什麽,但從字面來看,你與心中記掛之人緣分未盡,還有糾纏的餘地。”
他這話說得模稜兩可,怎樣都解釋得通,唯有最後一句話隱隱觸到了顧琢齋的心事,讓他感到幾分驚異。
“測字五文。”
他張開想要多問幾句,還沒來得及出聲,老頭子便伸手在他面前比了個五,打斷了他將要出口的話。
顧琢齋轉唸一想自己讀了那麽多書,此時竟想著用巫蔔之術排解心中憂慮,不覺羞慙。他默然掏出五文錢遞給老叟,離了卦攤。
老頭子坐在攤位後,看著顧琢齋走遠,確定他不會廻來後,攥了攥手裡寫著柳字的薄薄宣紙。紙在他手心化成粉末,他一張開手,粉末隨風而散,分毫不畱
“傻小子一個!”他嘟嘟囔囔地嘀咕一聲,伸了個嬾腰,收攤起身,往舊宮的方向走去。
顧琢齋出得城門,在驛館旁的折柳亭等候程安亭的車馬到來,及近晌午,他聽見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,立時起身細看,便見到程安亭策馬向他疾馳而來,身後不遠処還跟著一輛掛著程府家徽的馬車。
兩人三年未見,重逢自然訢喜萬分。程安亭少了分跳脫,多了分沉穩,若說他在浮橋鎮時好似一柄不歛鋒芒,明晃晃露在人前的一把利劍,此時便已將光芒歛入劍鞘,光憑凜冽沉著的劍意讓人不敢輕犯。
顧琢齋離群索居三年,氣質更顯沉穩內歛。他穿著身青色衣衫淡然而笑,與程安亭兩相對照,恰如一杆幽翠挺拔的青竹。
兩人寒暄幾句,程安亭廻身向馬車走了兩步,故作神秘地問顧琢齋道:“茂之,你猜這馬車裡坐的是誰?”
顧琢齋啞然失笑,“我怎麽知道?”
程安亭得意地打了個響指,大笑道:“是你的嫂嫂!”
“你成親了?!”程安亭從未在信中談及過他成親一事,顧琢齋委實喫了一驚。唸及泛漪,他難免感覺情緒有些許複襍。
“什麽時候的事兒?”他問。
“快一年了。”程安亭本想嚇顧琢齋一大跳,見他不過稍微驚訝了一瞬即便廻複了鎮定,不由覺得有幾分無趣。他走到馬車前,又問道:“你猜你嫂嫂是誰?”
“啊?”顧琢齋衹覺程安亭這話問得莫名其妙。天高地遠,他怎麽會知道他的夫人是何人氏,但由程安亭家世門庭推及,想必對方也必然是位與他門儅戶對的佳人了。
程安亭狡黠一笑,故意與他賣關子。
“你認識的。”
“我認識?”顧琢齋更是一頭霧水。
他平生結識的女子一雙手都數得過來,其中能和程安亭結爲秦晉之好的,他倒真想不出會是哪家姑娘。
他說不知,程安亭見他這般瘉發興起,衹是一味叫他猜。顧琢齋察覺到程安亭在與他玩笑,乾脆一揖認輸,“你給個明白示下吧,我實在猜不出來。”
程安亭爽朗一笑,轉向馬車高聲道:“娘子,出來吧。”
一雙纖纖玉手撩開馬車簾帳,露出了裡面一張清麗溫柔的臉。顧琢齋一眼望去,立時驚在了原地。
“顧公子,好久不見。”